牧牛記趣
李光復
母牛〝掛號〞領小牛
似乎曾有此一說：「人類的女性較男性能吃苦耐勞，其對環境的耐受性亦較男性為強。」而在動物中，從小牛剪耳號這件事也大致得到了印證。
小牛剪耳號時，通常大部份的小公牛叫聲比小母牛淒慘。小女牛對疼痛、緊迫的耐受程度比小嗡牛來得強。在剪耳號時，耳號剪所帶來的疼痛自不待言，另外還有固定夾夾身體或頸子，加上與牛群在通道中的推擠壓迫之類的緊迫，很多小公牛都叫聲尖銳悽厲，小女牛也會叫喊，但頻率及聲調不如小公牛高，很多甚至僅吭個幾聲或悶不吭聲就捱過那短暫的數秒鐘了。
小牛在剪耳號的時候，那母牛們的心情又是如何？－小牛剪耳號時，有些母牛愛子心切的程度甚於他牛，雖然母仔在作業時會短暫分開，但那些急切的母牛總會一聽到小牛剪耳號的叫喊聲，即衝來欄杆旁頻頻探望。每隔一陣子有小牛剪耳號了，母牛就衝來探視，如此來來去去，好像每一頭剪耳號的小牛都是她的愛子。一有鳴叫聲，母牛就頻頻來地磅出口處〝掛號〞。這種母牛可能都屬較緊張型(神經質)之類的牛，事實上，通常母牛都認得出自己小牛的叫聲，較多的母牛在剪某一頭仔牛的耳號時，聽到仔牛的叫喊聲會衝過來一探究竟，至於其他小牛的叫喊，那些母牛就不太予理會了！神經質的牛可能太過緊張，以致連自己的或別人的小孩叫聲都分不出來了！
牛的族群意識形態
誰說只有人類才會有種別的分別心？看來佛法中說的－「一切眾生均有妄想、分別、執著」確是這個娑婆世界有情眾生的特性，人、牛無二。
例一：牧區內一大群牛，荷蘭牛(一般常見的黑白花乳牛)的活動範圍及群落，極明顯地與肉牛群有截然分明的區別。平常在所內牛舍中裡，肉牛若有時與乳牛混在一起，二者的群落也劃分極為明顯。當然，若有肉牛發情時，乳牛可也毫不客氣會前來跟隨、乃至駕乘，這時可就無所謂種族或國界的問題存在了，可見有情眾生(人、獸)終脫離不了情欲的鉤牽。
乳牛與肉牛有截然不同的外衣，所以種族明顯分別，但在肉牛群當中，即使彼此間有類似的外衣(毛色)，亦離不開種族意識的分別。例如，常可見到黃牛與外來種牛(布拉曼等外國血緣的牛)的群落分別。黃牛群落可說全是黃牛(偶爾有時會夾雜幾頭黃牛雜種，但畢竟其外表仍有黃牛的樣子啊)，少有混雜其他品種的牛；外來種群有時偶爾會夾雜著幾頭黃牛，但為數均屬極少。可見本土或本地種與外國血緣的牛之間，也存在著「種族意識」。
例二：曾經自母牛群配種回來的公牛回到牛欄，或公牛換欄調整時，可見相同的品種會共同互相協助對抗不同品種的牛。例如，起先也許是一頭黃牛與布拉曼摃上了，之後，牛欄裏其他的黃牛會來幫忙〝扁〞布拉曼；反之，在布拉曼優勢的牛欄裏，情形亦同。更曾有一回，一頭金門黃牛因過於囂張，仗其體大力粗，常欺侮同欄的其他黃牛，即使換欄，亦復如是。為給該牛一點教訓，於是單獨將其趕至數頭布拉曼的牛欄中，那個不知死活的黃牛，不知強龍不壓地頭蛇之理。初進入牛欄時，還不斷歪頭瞪眼睥睨他牛、頻作威脅狀，鼻孔亦不斷噴出挑釁聲，而牛高體壯的布拉曼又豈非善類，雙方在短暫的耀武揚威之後，不一會即短兵相接了。結果金門仔老兄慘遭〝美、澳聯軍〞圍毆(說「圍毆」實不過份，確是將牠圍起來〝扁〞的)，嚇得金門老黃落荒跳欄而出！經此一事件後，金門黃牛老兄日後行徑確曾稍加收斂，但因其體型在黃牛同儕中仍屬高大，回到同類群中，仍難免會欺負其他〝細漢的〞。
例三：牧區裡的牛群趕出牧區時，有3頭牛因為打鬥而落於殿後，分是2頭黃牛，1頭布拉曼。開始時，一頭黃牛與布拉曼互頂，不一會兒，一旁的另一黃牛見其同伴似處於劣勢，立即〝頂〞力相助，形成二黃牛力頂一布拉曼之局面。二頂一，「布太太」當然只有識時務者為俊傑－轉身落跑了！
母牛發情行為百態
發情的母牛們彼此之間會形成所謂的「性積極群」(SAG, sexual aggressive group)，當中，有時候會有一兩頭母牛扮演公牛的角色(有時則無，在沒有〝強勢者〞的情形之下，通常彼此之間的駕乘行為大多是平等的，即個體之間互相騎來騎去)。這種母牛在「性積極群」中居於強勢主導地位，她可能是發情中的母牛、或是發情前後期的母牛，也可能是沒有發情的母牛，她們的行為作風是－「只准我騎別人，不准別人騎我(不然會被我頂開)」。這個時候你就會看到，群體中就屬她最忙－忙著騎乘發情母牛，好像那些發情母牛都是她的責任，她必須嚴加看管、勇於負責。
有些〝強勢者〞甚為專制，其所〝看守〞的發情母牛一概不准別的母牛駕乘，均由其一手包辦；有些則稍有風度(也可能是其能力所不及吧)，僅固定〝看守〞某一、兩頭發情母牛，其餘的發情母牛就讓給他牛去play了。強勢母牛雖不准他牛駕乘其〝禁臠〞，但倒不致於不讓其〝禁臠〞去駕乘別的發情母牛。有了〝強勢者〞，就有〝弱勢者〞的產生。這種牛也是可憐，明明也是發情了，卻似乎不被認可為是發情群體的一份子，沒有牛去駕乘她，或要不然見有機可乘去駕乘他牛時遭到〝守護者〞威嚇，只得趕緊夾著尾巴靠邊站，在一旁乾瞪眼，然後等待機會play一下。這種牛很容易被忽略掉，而視為未發情牛，如果觀察發情的人經驗不夠的話。
還有一種情形，發情母牛會被非「性積極群」的牛駕乘。因「性積極群」的牛甚少花時間在採食上(忙〝情〞事都來不及了)，都會一群牛(也許兩三頭，也許七、八、十來頭不一定)到處穿梭遊走駕乘，到了某一定點，play一下，然後再遊走，如是周遊列國。有時就會有附近的牛見狀臨時「參一腳」，騎乘發情母牛，有時〝守護者〞會加以干涉，認為〝干卿何事〞，遂頂走或驅趕插花者；但若是碰到〝插花者〞比〝守護者〞還〝大條〞的話，結果可能是整個發情群體都被轟走，還被丟下一個〝麥來家吵〞的威嚇態勢。
多牛踏無糞
將圓形乾草包(一粒約300公斤重的圓筒形乾草)置放於地面餵牛時，黃牛群採食完後，地面上的乾草〝餘燼〞，通常比其他牛種來的乾淨，尤其沒有長的草段留下，地面僅見一小段一小段的乾草段，由此可見黃牛群留下的堆肥品質會較佳、較純。其他牛種留下的地面較髒亂，長草四處可見。
俗語謂：「多牛踏無糞」，如今得到驗證。黃牛群進入牛欄前，牛場內有二大欄堆積甚多牛糞，且多經良好發酵，原本打算加以利用，結果因雨未進行，待天晴曬乾後，仍見牛糞堆。未料牛群回所例行作業，經數日來的〝蹂躪〞後，竟發覺不知牛糞究竟跑到那裏去了？！地面平平的！管牛同仁有此感，遂語出「多牛踏無糞」這句俗語。如今所見，語不虛也！
那麼牛糞究竟跑到那裏去了呢？發覺，地面雖平，其實仍有牛糞，只不過之前發酵過的膨鬆牛糞，均被黃牛踏平、踏實了。經驗上，黃牛腳蹄細小，採食習慣好，不浪費，所以踏過的地面方能如此乾淨平坦。換了別的大腳牛(外來品種牛)，加上習慣不如黃牛好，遺留的場景可能就不會如此了。看來先民由生活經驗累積所創造出來的俗語，可能還是得經過本地的物種，方才印證的出來。
